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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谢金特地晚点出的门。王琪四点打的电话，即便那个时候开始做手术，以当时的匆忙程度六点是肯定好不了的。

但是谢金没想到的是，这手术竟到七点都没有结束。他的眉头随着时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到了八点半，他忍无可忍，打开车门走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在医院里，急诊室永远是最最忙碌、最最血腥的地方。整个急诊室里面坐满了人，除了那些拉长着脖子密切注视着亲友情况的家属，就是满空间的病人。

病人各色各样的皆有，因是刚出的车祸，急诊室里还没来得及清理，到处皆是鲜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加之永不消散的呻||吟和痛苦的叫唤声，让谢金有些反胃。

一辆平床从谢金的身边急速驶过，医生和护士不停地为患者处理着伤口，原本雪白的衣服如今脏乱不堪。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病人谢金并没有看清楚，但是颠簸中从平床上跌落下的手谢金看得特别的清晰，心忍不住地抽了一下。

这人怕是撑不下去了。李鹤东是外科医生，时不时会被叫到急诊室去帮忙诊治病人，当时谢金已经和李鹤东在一起一年多了，但他始终不明白，一个个性开朗温暖的男孩子是怎么可以忍受得住这么多的生死离别的。

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直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谢金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勾起了嘴角。李鹤东显然也看到了谢金，朝他挥了挥手，便快步走了过去。

谢金的前面有个男的在打电话，李鹤东认得那是和车祸的伤患者一同前来的，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之所以加个算字，是因为这人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而且特别清醒，当时还同医生护士一起搀扶病人，精神奕奕的，应该是这场车祸中最为幸运的人了。

然而李鹤东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那男的还在跟自己的家人报平安，但渐渐地烦躁起来，期间时不时地摇头似是有些看不清前面的东西。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惹毛了男子，男子大骂一声站了起来，却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李鹤东赶忙扶住了他。

     “先生，我怀疑你颅内有出血症状，得帮你做个详细的检查。”李鹤东皱眉。“什么颅内出血，我好着呢！你这医生长得倒白白净净，怎么为了赚钱就这么昧着良心咒人啊！”男子余怒未消，挥手就想把李鹤东甩开。

谢金适时上前，将李鹤东护在了身后。李鹤东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后上前很有耐心的开口：“先生，你是不是感到视力变得模糊起来？”李鹤东的这句话让男子愣住了。“

而且你刚才站起来之所以会踉跄，是出现了头晕现状，再加上心情烦躁，注意力不集中。”李鹤东锁紧了双眉，“你虽然在车祸中没有造成明显的外伤，但不能保证没有内伤。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还是做个检查比较好。”

孟鹤堂见这边出了状况，赶忙带着几个实习生跑了过来，李鹤东朝孟鹤堂交代了几声，便有实习生带着男子去做CT检查了。

“好了，你都忙了一天一夜了，赶快回去吧，正好明天你轮休，好好休息休息，不然我哥要发飙了。”

孟鹤堂笑着将李鹤东推到了谢金身边，然后对谢金挑了挑眉，谢金回之一笑，孟鹤堂便带着剩下的实习生去别的地方忙了。

“好累——”上了车，李鹤东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副驾驶上，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谢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放在后座位上的保温瓶拿了过来，旋开，一股浓郁的米香味扑面而来。“你这大忙人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喝点粥暖暖胃。”

谢金先吃了一口试了温度，还好没有冷很多，这才舀了一勺递到了李鹤东的嘴边。“怎么不是水煮肉片，不是说好了做水煮肉片的吗？”跟预想的差距太大，李鹤东撇了撇嘴。

“这么晚了再吃那么辛辣的东西，又空腹的，你的胃哪受得了啊，亏你还是医生。”谢金忍不住白了李鹤东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粥，“乖，喝点，明天再给你做水煮肉片吃。”“我明天不要吃水煮肉片了。”李鹤东探头看了看保温瓶里面，不是单单的白粥，而是他最喜欢吃的鸡丝粥。

李鹤东喜欢糯糯的白粥，谢金特意把煮粥的时间延长了些，等到白粥变得软糯，才加入了鸡丝和胡萝卜。

李鹤东不喜欢吃芹菜，所以谢金没有加，只是多放了些胡萝卜，胡萝卜营养价值高，很适合日夜颠倒、饮食不健康的李鹤东。

白粥上浮着被切得细细碎碎的青葱，应该是保温瓶盖着，闷太久了，青葱有点变黄了，但这并不影响食物的美味。李鹤东舔了舔嘴唇，啊呜一口就把那勺子里的粥吃掉了。“那明天你想吃什么，我正巧有空，帮你做。”

谢金再接再厉，又递了一勺粥过去，这次细心地夹了些鸡丝和胡萝卜在上面。只要李鹤东休息，谢金都会恰巧有空，李鹤东十分享受这份恰巧。

他嚼着胡萝卜，发出轻轻的响声。胡萝卜一旦烧得很烂就会有股怪怪的味道，李鹤东就不会去吃，所以谢金烧的胡萝卜都是脆脆的，但不生，口感、味道恰到好处。“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李鹤东有些苦恼。“那就明天再想，反正超市离家也近，买食材方便。”谢金倒是无所谓。“嗯。”把粥喝完后，李鹤东便有点昏昏欲睡了。谢金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慢慢地降低了车速，让车子以最稳的方式朝家的方向驶去。回到家的时候，李鹤东已经睡着了。

谢金没叫醒他，轻轻地下了车，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解开了李鹤东身上的安全带，一手穿过李鹤东的头颈搂在靠外侧的肩膀上，其间还特意把李鹤东的头往自己这边稍稍掰了掰，使他睡着更加得舒服。

另一手则从李鹤东的膝盖下穿过去，然后轻轻往上提了提，公主抱将李鹤东从车里抱了出来。

关车门的时候，许是声音大了些，李鹤东皱了皱眉，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习惯性地用脑袋在谢金的左肩上蹭了蹭，活像只猫咪，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谢金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

有时候，李鹤东真的特别像个孩子，喜欢跟你撒娇，耍赖，那个时候你不能用硬的，只得像哄孩子那般哄着他，那样他才会乖乖听话。

谢金虽然摸清了他的脾性，有时还是会惊讶，他从未想过一个见过生死、手术做得都已经麻木的医生会保持如此心性。

可是，他庆幸，李鹤东可以保持这种心性。而且，他爱这种心性，因为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幸福感和依赖感——这种心性，李鹤东未曾对别人展露过。唯有他一人。